Albert(六)給自己和追求夢想的人

瀏覽數:

2000夏天，在JFK坐了第一次回台北的飛機。一如以往的商務出差，到了中正機場，才打電話回家，一樣沒有人接機，一樣走過離境大堂的喧譁和每個引頸探望希尋入境親友的面孔，我走向飛狗巴士的售票櫃台，買了一張往台中朝馬的來回票。等待的廿分鐘裡，從來不曾好好地看了看這個出境室，好熟悉的感覺讓我心安了許多。嘴角微起嘲笑了自己一年前的衝動和魯莽，再熟悉不過的出境過程，這次，我卻悻悻地告訴自己:..整整一年，久違了，台灣。

記得剛搬進租屋時，房裡家徒四壁，什麼家具也沒有，電話沒有接上，也沒有認識幾個朋友，空蕩蕩的屋子陪著空蕩蕩的心情渡過華氏100度的八月。中秋節那天晚上，打了幾通電話給朋友和家人，自己一個走到後面空地，抽抽煙、吃了從Chinatown買來的月餅和滷味，看著異鄉的月亮，深刻地問著自己:.到底，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?

剛入學的迷迷糊糊情況，一切的陰錯陽差也像命運之神考驗我的韌性和理智。對於第一天的Orientation只聽懂不到20%的我，接踵而至的考驗雖不如驚濤駭浪，但也足令人信心down了不少。實際唸書的生活實在沒有想像中的好玩，來回在學校、library和自己住處之間， paper, assignment, research和presentation.生活中的現實比起期望中的Typical New Yorker還有段不小的差距。然而，一步步地瞭解這種生活方式和態度，只是漸漸明白自己的微小。出來走走的結果，反而好像是為了更清楚自己的身世，背景和認同似的。

記得認識一個 The lousiest English speaker的日本人(他的英文真的真的很破，竟比我還破哈哈)。他之前在日本是一個在加油站打工的職業拳擊手(他的拳手證看起來是狠角色的樣子，所以跟他一起去Strip Bar都不用怕)，因為一次的機會，他學了攝影，也對攝影中影像的魔力深深著迷。一年前他放棄了拳手的工作到這裡，白天在語言學校上課，晚上到日本卡拉 OK打工，假日自己一個人到街頭巷尾照相。一年多來，英文進步不多，照片倒是拍了不少。問過他為什麼不去別的城市看看，我就是喜歡這裡，喜歡攝影這是我的夢想。天啊，那有這麼naïve的人，我想.。兩個月前，不小心在SOHO街頭遇上他，當天我們去了打了兩局撞球，喝了幾杯Tequila。酒酣之餘，他幽幽地說:對於一個三十歲還沒有出名的拳手，在加油站做大夜班，沒有女朋友又沒有學歷的我來說，沒有機會再失去什麼，所以我必須面對自己的聲音，追求想要的夢想，也許很笨，但是也沒有其他的想法了。沒有太多選擇，也沒有法子停下來了。他，還是一台相機，一個背包，一口lousy English，一副觀光客的樣子。不同的是，他在SOHO辦了一個不錯的攝影展，作品也上了一個有名的生活雜誌封面。我敬了他一杯，也敬了我未知的夢想一杯..Hang in there!.我們告訴彼此。

不知覺中，迷迷糊糊地完成了一半的課程。雖然混戰之中，不清楚腦袋到底裝了什麼東西進去，至少知道如何在SOHO和那些賣畫的 Artists殺價，學會了如何點咖啡和Pizza，知道過馬路看到ON WALK時還是不鳥它繼續走過去，也終於學會了如何在地鐵上似若自家客廳地睡到口水流下來..; 當然也知道英文書除了看textbook之外，也要偶爾看看Playboy，Penthouse和Astrology; 知道打發電話推銷的最好辦法就是用台語罵他兩次三字經(當然，不會那麼巧，他聽得懂台語吧)，然後說…I…no English。

有人說，這個年紀所做的選擇都是影響一輩子的。雖然我不完全同意，但是一年前的決定，在無意識中對我的價值觀改變了不少。所有之前自身的社會價值和以前引以為榮(或是為恥)的經歷在這個奇怪的小世界中，竟成了一個微小而不足道的事情。在這個千萬面貌的文化中，一個人如何能為自己的未來下一個不負任的結論呢? 即使是一個自認荒謬而可笑的想法，每個人都有為自己夢想負責的義務。而這個追求的過程就像所有設計創作的過程一樣，都有它為人足道的故事–思考、餾濾、成型和闡揚。姑且不論它的結果，這個過程確是作者本身無價的所獲所得，足以陪隨一生一世的寶貴經驗。一如以往的愛伯，還未知以後的路是走向那裡，但是希望這些荒唐歲月的收獲都會伴我渡過迷惑的路途，引領我走向自己的方向。命運的不確定性不也是它迷人的地方嗎? 記得在JFK送一個不知何時能再見面的朋友時，他跟我說:I will see you when I see you! 對面如此坦然而誠致的話，不知如何，我反而感傷起來。

今年的中秋節，雖然有些朋友約了一起去吃火鍋，因為不想麻煩別人，因而作罷。打了電話回家，和幾個朋友道了佳節快樂。掛了電話，炒了幾個菜，把台灣帶來的陳高開了，拿著朋友帶來的義美蛋黃酥到我家後面的空地。一樣的地點，一樣的異鄉月亮，一樣的一個人，不一樣的是我帶著大家的祝福和一樣迷惘卻不再懼怕的心情，看著難得一見的星空，想像星空之中那個五年之後的我，敬了自己一杯:

Just keep rolling! You will see it when you see it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