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lora(二十)我要去紐約了

瀏覽數:

我要去紐約了!這個念頭是以前從來不曾好好想過的,真正的在紐約唸起碼三年的書,走到今天,終於也要飛去紐約了,我試圖在桃芝颱風小小的雨勢裡,好好的想著,可是,非常疲累的這幾個星期,讓我腦袋有點遲鈍,我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?該怎麼述說,歌唱,或是描繪這樣的心情呢?

手上捏著小紙條,一件一件該辦的事,都辦了,我甚至將「打電話給誰誰誰」這種事兒也寫在紙條上,簡單的一件去辦簽證的事,要囉嗦到成小小的步驟,1.查匯款的號碼,2.去郵局匯款,3.影印 I-20,4.記得帶膠水、相片還有網站上說得文件去。諸如此類的步驟,就像是阿波羅準備登陸時,一件一件確認的事情。

紙條兒開始有一點皺紋,有一點模糊了,辦完的事情一件一件打勾,劃去,這樣子的結束好像是結束一種可笑的果子,拿著剪刀將它們一一從枝椏上剪下來,扔在地上,是在一個陰暗的果園,陽光從枝椏上透下來,腳下儘是小小的爛果子。我覺得可笑而且荒唐,心裡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說:「是啊!最可怕的時刻就是夢想成真的那一刻」,僅管笑著逢人便說:「俺要出國比賽啦!」可是,卻因為恐懼而酸痛著。

就在上兩個星期前,曾滴著眼淚慢慢的說,肯定的說,堅決的說:「我的生命已經結束了。」不停著重複著這句話,不停的。你也有曾感覺生命結束的時候嗎?在翅膀上面的風是全然的輕鬆,在那下面的風卻是全然的害怕,是這樣,我飛翔。最後,我聽到一句回話:「ㄟ~其實沒這麼嚴重啦。」充其量做為那淚的結尾。

電吉它雄雄的拉上了嗚咽的聲音,是呀!一切都沒有那麼嚴重,我不應該說生命結束了,我不應該哭,我不應該害怕,難道我能挽回所有我不應該做的事嗎?如果這場矛盾的問號舞又要踮著腳尖,痛苦的轉下去,那麼我根本不應該出國,不是嗎?如果這不是應不應該的問題,那麼我們真正想說的是什麼呢?

「這是過程」很接近了,「這是人生」非常大範圍的接近,然而最接近的那個核心究竟是什麼?「我只是體驗我不會後悔的事,我能接受」略為的勾出輪廓,「這是全然刺激與多樣的成長,非常神秘」略為的填滿色彩,最後,我放棄對你述說這個核心,也許你接近過它,了解這樣模糊的神秘感覺,浪來了,退了,就是這樣潮起潮落的感覺吧!

出發的心情,慢慢上漲著,也許該對你說說這個站,我們的這個旅館,你曾來過,在豆漿店裡有你固定的空間,你曾在這裡休息,這個站,是我做的,可是,也不全是我做的,大部份是「失敗」替我做成的。架站的時候,我只是一個「申請第一年全盤失敗」的角色,還做過很長一陣子「托福失敗」的角色,要是沒有「失敗」,不會有這個站。這你沒想過吧!我現在也有小小的失敗,好像並不必要哀悼已完成的夢想,是嗎?所以,並沒有那麼嚴重,沒有那麼嚴重,是嗎?我想要一個人靜一會兒,就讓我靜一會兒吧!我想哭,就讓我哭吧!同樣的潮起潮落,帶走的,卻不會是同樣的東西啊!

我要帶什麼走?黑夜裡桃芝颱風邊舞邊唱,就將這一切帶走吧!就將那些在信箱裡閃閃發光,友善的,來自陌生名字的重要加油讚美鼓勵信都帶走吧!就將那個在暗夜徘徊,不知怎麼回家的孩子帶走吧!我要起飛了!下一回合,我們再見。我們會與「失敗」再見,會與「離開」再見,也會與「悲傷」再見,當你經歷這些,不要忘記,你也會接著與「鼓勵」再見,與「成功」再見,與「勇氣」再見的。

我沒有對你說過,寫作對我來說是件重要的事,在我差不多完成基本字彙補充的十歲,我開始寫作,早期是寫信,尷尬的孩童時候以為可以用「寫信」交到想交的朋友,接著在八股與文藝寫作比賽邊緣搖來晃去,我從不真正為自己的意識寫作,也從不真正的坐下來把喃喃自語都寫下來,直到我十九歲,有一天我寫下了三件我害怕的事,並且對著鏡子好好的畫了一張自畫像,此後我開始大量的出產喃喃自語,出產勇氣害怕美麗交織的文句。我寶愛我的二十九本手記,那濃烈原創的味道真是好聞,像是夏天切檸檬留在手上的味道。你若喜愛做一件事,就要真正的為自己好好去做那件事,不是嗎?

有些味道會使我做夢,夢裡的情節清晰,最近我有很多回溯的夢境,雖然六歲以下的事和情景我都記不得,但是十歲之後的事情,場景,人物,聲音,還是在的。夢裡我曾大聲說很多話,我知道我有些憤怒。對這些,我也是害怕的。不過,有害怕的地方,就有勇氣,這也是我勇氣的原生點,我為了要擺脫這些,做了非常多的努力。真是非常多啊!

節奏強烈,天空低沉的聲響傳了過來,颱風呼地來了,我們都是為了要擺脫什麼而努力嗎?還是為了已經選擇了什麼而努力嗎?我放開你的手並不是我選擇的,總有一天我要放開你的手,我要離開這件事不是我選擇的,我也不為什麼而去紐約,在此時刻,我悄悄的說,是的,我終於要去紐約了,可是我不為什麼。我真的不為什麼,我是一種空的,白的,立體的東西,我不存目的去紐約,在「去」的這個動作裡,我是容易明瞭的,也同時是複雜的,因為我無力存在什麼。

我是被現實打敗的,若我能永不被某種東西打敗,那麼我一定是躺在土裡了。現實屈折我們的姿勢,讓我們了解何處會是伸展的最後極限,可是,現實並不屈折我們的意識,在我心裡有自由的鳥在丘上飛,透明的風景帶著濕氣,大地沒有極限。我甚至只要想像日出,就能感受光的溫暖,我是一個這樣帶著意識的人,我笑了,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事的,我知道自己的年紀,我也知道,會「再見」一些事。

分享到你的社群
  •  
  •  
  •  
  •  
  •  

發佈留言

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。 必填欄位標示為 *